云柳思烟-序章：楔子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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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月前

狂风拨动着火势，乌黑如云的浓烟纷扬弥漫了数个时辰，浩浩汤汤地掩住了本应皎洁的明月。 今夜的云相城比白昼更加耀眼，环绕在座座阁楼上的烈焰如同地狱般的触须来回舞动，无数黑影被火光照耀清晰，而在其中夹杂着各种令人心悸响声，有惨叫声，有厮杀声，有金戈铁马碰撞的声音…… 一位红袍少女走在滚热的街道上，睨视四周的残垣断壁。 在柳凝烟的印象之中这条街道应该是日日夜夜灯火通明的烟火之地…… 那时油腻腻的熏香味让蚊虫不敢靠近，玄楼上高竖青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步履蹒跚的老翁坐在隐秘处卖着布鞋，面带愁苦，繁华的街道口处有小贩相互抢着摆摊，彤楼玉阁中的舞姬衣衫褴褛来回扭动身姿，摆出一副欲说还迎的娇羞姿态，行人过客来来往往，其中少不了那些从小就练习扒手的流浪汉，还有那条横跨过拱桥的琉璃河…… 如今就剩下如此惨淡的光景。 靴子踏在青石拱桥时，下方的琉璃河水腥臭弥漫，几百具浮尸跟着水波荡漾，他们死的时间都不长，可在烈火和刀剑之下很少能看到完整的尸体和面貌。 干净的河面上如同一片并未被人细细打磨的铜镜，瞧不清那些楼阁场景，却能够看到那些夺目炽热的烈焰，似有无数魑魅魍魉在其讪笑言欢。 不知从何时日起，蓊蔚洇润的夏胤皇朝开始衰败，地方朝廷昏庸无能，帝王失了傲骨，佞臣奸邪当道。 那些自恃甚高的蛮横武夫也不再受江湖规矩的制约也跟着肆意妄为，各种势力趁机捞去利益，很快中州战乱纷飞、群雄逐鹿。 外邦趁势侵入，西域的凶兽大军横推千里霸占拒州直逼中原腹地，北荒铁骑南下连破十七座城池，动辄屠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座屹立百年的云相城也恰巧是沦陷的城邦之一。 柳凝烟路过酒楼的时候看到了几十名平民来回奔逃，面对那些身强力壮的北荒蛮兵，寻常百姓又如何能够抵挡呢？ 那些自诩正义的江湖宗门远在天边，又如何解得了近渴。 不多时，十几名蛮族的身影出现了，他们身上披着千百斤的重甲，拿着足矣开金裂石的大刀，不断穿梭在火焰之中，寻找财宝和百姓，遇到了漂亮的女人他们就强行掳走，遇到了男人就砍成肉泥，遇到了三岁以下的婴儿，就装在他们悬挂在骏马鞍鞯旁的布袋子里，把他们带回蛮荒之地。 当然要是路途颠簸死了或者得了病就直接扔掉。 为了攻克云相城，这群蛮人队伍足足用了十天，面对夏胤王朝堪称绝壁防守的机关炮弩，他们死了几百人，而今个城一破，那份茹毛饮血的性子也被彻底释放。 负隅顽抗的云相城城主被他们抓住后，直接就连同一家老小送入火堆之中活活烧死，城中的几个大家族府邸更是被那号称开山平江的铁骑给撞城废墟。 蛮族士兵看向远处慢慢行路的少女，只见她体态婀娜，白发云鬓飘散，皮肤冰清玉润，露出平坦且有型的健美小腹，胸绕黑色裹胸绷带，微微展现健美却不突兀的肌肉。 身上鲜艳红袍若飞若扬，脚踩乌黑鹿皮靴，腰间系着一条翡翠玉佩，气质冷冽风韵。 两旁熊熊燃烧的火光让她的俏脸若隐若现，肌肤上若有暗黄阴影，但仍是美玉莹光，朱唇琼鼻，面若春华皎月，桃花双眸暗含愠怒。 “站住！”一名蛮族士兵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呵斥。 十多位手持看到的兵甲士卒过来围绕，他们谁都没有选择粗鲁的进攻。 因为能够在这个环境中不惊慌失措的女子往往都不是一些普通人，哪怕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也无人敢小觑。 要知道这些军队进攻夏胤以来，在江湖武夫身上吃过得亏实在太多。 怒吼声音让一些爆头逃窜的无辜百姓肝胆欲裂，远处有骑兵听到声音快速奔驰袭来。 柳凝烟对于那些命令置若罔闻，就自顾自向前走着，用冰冷声线说道：“蛮子倒也不是蠢到家了。” 不多时，周围就汇聚了数百名北荒士兵，其中还有一百名驾驭着万钧巨铠甲马的重骑兵，一群身高八九尺的强壮巨汉们光是往那里一站，就压迫感十足，寻常人与之对视都会心惊胆战，更何况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少女呢？ 蛮子的长官是一个身穿三千斤玄铁重铠的年轻人，他双眼微眯，问道：“你是谁？” 和这群畜生柳凝烟没什么话好说，她身上风压骤疾，磅礴海啸一般的内力直接从她周身爆发开来，恐怖的气息弥漫着绯红色血光，让周围飞沙走石狂舞，熊熊烈火也在这股血气下矮上一截，最后被熄灭的无影无踪。 数百名蛮族士兵如临大敌，身上重甲被飓风吹得发出响声，高如蛮牛的战马也不由后退马蹄，若不是训练有素，恐怕早就这股威压下四散溃逃。 年轻的首领咬紧牙关，挥舞大手。 陪伴着长官身经百战的士兵们也早在瞬间拉满了弓，这些装备精良的蛮族士兵绝非寻常的青州将领能够比拟，一根根箭矢激射出去，好比呼啸闪电，刺破气流，直勾勾冲向那名红裙少女。 并未后退一步的女孩看着快速冲击的箭矢，微微探出柔荑右手，只见她周身罡气运转，犹如铁铸，几十根箭矢大多在靠近少女一丈时噼啪炸裂，木屑和铁锈横飞，化作零丁暗器打入地底和木板中。 “杀！！”没有一句废话，年轻首领发出命令，让这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展开了进攻趋势。 面前少女的身份他也已经猜测出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功魄力，想必就是那位如日中天的天才少女柳凝烟。 传闻这个女孩杀人无数，击败了不知多少的江湖宗师，加上身上红裙伴身，固有阿修罗之称，与人过招时不用刀剑，仅凭那双毫无伤口的玉手就能溃败敌人。 对付这种江湖高手绝不能有半点懈怠，需要拿人命去堆，堆到她气力耗尽！ 在云相城中的其余士兵也闻风赶来，接下来战役的惨烈程度想必要比攻城时还要激烈万分。 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士兵很快就堆满了整条街道，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高高亮起，冷光巍巍荡开，让炽热的街道冷冽许多，天风卷云，血腥味快速弥漫。 柳凝烟就是向前走着，三只骑兵对着她身侧猛冲过来让上万斤的铁骑用力践踏，光是气压就能够让寻常人喘不过劲。 但这时少女也是驻足脚步，玉手猛然一挥，绯红内力向外冲击。 街道的中间仿佛是一滩池水，有人往里面扔了一块石头，直接荡漾出水波涟漪。 三名骑兵和好几个趁势偷袭的武夫被这一攻击下弄得人仰马翻，快速向外飞射，身影好比断线风筝，直勾勾撞向楼阁高处，让其更快塌陷。 杀戮已经开始，那些军队们也开始各显神通了，与这种大宗师强者交战决不能以常理军阵来应对，应该选择用包围战术去进行全面进攻，让其无法换气，歇息。 对于这些疯狂的蛮族士兵来说，他们虽然也惧怕死亡，但是人一多，加上那血腥味道头脑一昏就什么都不顾。 凛冽刀锋从各个角落袭来与柳凝烟罡气互相碰撞迸发开点点火花，蛮族力大无穷，士兵们也有很多武功底子好的，架一打起来也不含糊，寻常宗师被这么一围住根本是没有半点腾挪余地。 远处弓手对准间隙部位射出弓箭，想要找准机会让这个红裙受伤挂彩。 “真是一群杂碎。”少女魅影虚幻，但脚下步子踩实，直接在无数刀光剑影中施展武功。 玉手向前灵动横挥，便是折断了不知多少锋锐利器，也让十几名士兵人头落地，鲜血喷涌。 她周身的绯红内力如同地狱修罗的镰刀，士兵只要触碰到就会血肉模糊。原本还在停下脚步驻足的女孩直接向前一跃，倩影化作一道血色长虹。 拦路的无数士兵身体宛如陷入一道绞肉机关中，身上甲胄和血肉被快速拧成碎屑，不知有多少血雾快速炸裂。 有一名手持重锤的巨汉站在高高阁楼上，一跃而起，脚下木板裂痕快速爆开，厚重万钧的巨锤对准少女的必经之路上用力一砸。 柳凝烟颔首未抬，只是素手化掌，直接以雪白的手掌与那重锤碰撞，力道无穷的锤子砸下，没有伤及这位少女分毫，反倒是那个巨汉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反震，整个人被向上托起，全身骨头赫然断裂，最后冲入云霄不知所踪。 面前有几十名盾兵拦路，上空有延绵不绝的弓弩飞射，柳凝烟表情仍是没有半分波动，冲向前去五指虚握，抓住一名盾牌。 这些盾牌相贴链接，士兵内力也跟着藕丝交错，动一人等同于动所有人。 并且盾牌细小缝隙中还有长矛快速刺出，夹杂着众人内力的长矛就算是玄铁也能轻易突破。 果然在少女破盾的一瞬间，身上罡气空门大开，锋利的长矛如若一条迅猛毒蛇，向前撕咬，对准她小腹直直插去。 就当那群士兵以为得逞之际，却发现长矛尖端触及那看似柔和的皮肤竟寸不能前，长矛尖端陷入其中一点，却无法伤及眼前的女人。 不等那群士兵反应，是柳凝烟那只虚握的手内力凝固，周遭气流快速聚集，手臂向后一收，随后以迅雷之势向前用力一推！ 恐怖气力夹杂着绯红飓风向前排山倒海一样倾斜，那些重盾组成的大阵全都都在摇摇晃晃，从中间那一面盾牌开始，无数道裂痕开始向外不断扩散。 下一刹那，几十名士兵全都被恐怖掌力送入高空。 不仅仅是那些士兵面前的整条街道都在柳凝烟的招式下摧枯拉朽的破碎，两侧的阁楼倒的倒，塌陷的塌陷，还有房盖被硬生生给掀飞，方圆一里都被气机笼罩。 柳凝烟微微抬头看着空中那些个还未身死的盾兵蛮人，摇了摇头，就继续头也不回地走着。 而那些还未气绝的盾兵感觉浑身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一样，随后眼前一片漆黑，全身上下都在古怪内力下变成了血雾，散落在空中，形成朱黑细雨。 青年首领相隔百米，也能味道恶臭腥味，脸色阴沉，悄悄吞咽了几下口水后，拿起十尺马槊向上旋转，随之洒然一甩，青黑枪尖前指，枪锋寒芒逼人。 “不要怕！随我杀！”到了这个时候年轻首领再也说不出多余的鼓舞话语。 唯一能够激励其余士兵的就剩下来“跟我杀”，只有长官一同赴死拼杀，才能够让这些蛮人再度燃起那份荣誉，才能够让他们有勇气直面炼狱。 黑压压的士兵踩在废墟上冲锋，他们的身体都沐浴在自己激起的浓烟之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被围绕在中间的柳凝烟冷冷笑着，就这样简单应敌，一个又一个士兵被她的手给斩成碎肉，割去了头颅，滚热的鲜血在地面上流成了小溪，不一会这片被完全摧毁的繁华大街成为了一座小尸山，战马和男人们的惨叫混淆一起，比那些被屠杀过的百姓声音更加凄惨！ 视死如归的青年首领骑着战马绕到了女人身后，仗着高度优势马槊向下用尽全力一扎！ 但是却被头也不回的柳凝烟握住了枪锋，蛮族的荣耀不允许他被一个女人夺走武器，所以他双手持枪，想要用尽全力把武器抽回或是要将这个女人给挑起，可不管他如何汗如雨下，青筋暴起，这位不过碧玉年华的女孩就是纹丝不动。 突然年轻首领感觉到了一阵回推力，长柄竟以末端直接刺破了他的心脏。 面无表情的女孩松开了枪锋，继续向前走着，此时她每走一步路，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印子，而身后则是尸山血海，由蛮人堆积成的尸体。 原本还昏沉的夜空顿时间乌云密布，滂沱大雨围绕着城池上面淅淅沥沥落下，豆大的雨点汇集成雨幕，直接扑灭了焚城烈火。 藏在角落处逃窜的百姓，仰望着天上的大雨，嗅着周围的血腥味道，嚎啕大哭。 走了一炷香后，柳凝烟停留在一座废墟前，旁边有两排被烧成木炭的松柏，被雨水拍打出大片黑水，向着两侧排水渠流入。 水渠旁有个被劈成了两端的破烂牌子，虽然牌子上面目裂痕，并且被蛮子的站马踩了好几下，但上面的字迹还能够依稀看清。 云府。 “抱歉，我来晚了。”柳凝烟闭上双眼，喃喃自语。 少女放空心神，现在她只想要好好歇一会，失去好友的悲痛并没有让她流出眼泪，却令她有种难以言喻的疲倦。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感感受到了一股生命气息，细若游丝，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她立刻睁开双眼，快速向着那废墟院子里走去，来到一处完全被烧塌的厢房前，直接拂去上面数万重中的破碎石瓦。 呈现出了原先瓷砖地板的面貌，然而就在某一处角落处有一块瓷砖下面是空心的。 柳凝烟悲伤之中难得浮现出欣喜，她能够感受到里面有人，只是里面的气息太过虚弱了…… 这位天骄少女抬起手来，隐藏在上面的瓷砖被气机给挪开，里面果然是有一个地窖，被打开之后脏兮兮的雨水就开始向着地窖渗入，但在她的压迫下，雨水无法靠近内部分毫，哪怕是老天爷也不得不给面子，唯独不在此处落雨。 一个小身影缓缓探出头来，那是一个男孩，想必也才十二三岁，有着非常好看的面庞。 当他看到柳凝烟的时候浑身瑟瑟发抖，那双清冷柔和的眼眸落下泪珠，缓缓流在他细致如白玉的脸颊上，让人看着忍不住揪心。 很难想象到一个小家伙此时的心情。 柳凝烟缓缓靠近对方，而小家伙下意识后退，想要缩回逼仄的地窖内，乌黑的柔顺的发丝有些炸毛，他的小手也从腰间抽出来一柄并不锋利的匕首。 他先是向前对准柳凝烟，但最后落在自己的柔若白瓷的脖颈上，狠狠咬着牙，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 “别怕……” 柳凝烟轻轻攥住对方的小手，将其手指一点点扒开，让匕首脱落。 自己的匕首脱落，小家伙直接张开嘴咬住面前少女的肩膀，一边咬一边哭，伤心欲绝。 少女没有生气，而是轻轻抚摸对方的背脊，将他就这么搂在怀中，将内力悄悄运转在他身上，祛除对方的疲倦和虚弱。 咬着咬着小家伙似乎感受到面前女子的善意，松开了口，就这样看着对方温柔的脸。 “姐姐已经把他们都杀了…现在没有人会伤害你。” “嗯……”男孩强行忍住泪水。 “你叫什么？”柳凝烟松开怀抱，用手轻抚他的发丝。 “云思渊……” 男孩嗫喏回答，声音很好听，只是带着沙哑哭腔。 柳凝烟解下腰间翡翠玉佩，缓缓系在少年胸前，柔声道：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柳凝烟的徒弟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霁雨初晴，月明星稀，城池再次透出一派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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